随便讲个故事吧
一眼难忘的人，再看多少遍都是惊艳。
他点支烟说起从前，神色自若，我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。非要说的话，那支快要烧至末端、不停地抖落着烟灰的烟更让我觉得难过吧。
“小年轻嘛，总把爱情看得太重。”
这对刚刚失恋的我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讽刺。至今我的眼睛还是肿着的。那个人，对于我而言就是整个青春里最美好的一个梦啊，如今我清楚地听见了梦破碎的声音，所以心有不甘，这几天心思都集中不了，稍有些能够联想到他的东西，都会令我思索着走了神。说实在的，我的耐心不怎么好，听闻他这样说，我甚至想要马上起身反驳他。
但这次我决定听下去。
“别不服啊。”他笑了，“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这样，肆无忌惮的。”
我不相信。我直直的看着他，想要看进他的心里去：“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。”
他叹了口气，这次抬起手终于把烟给碾灭了。我想把他沙发旁边的那盒烟给抢过来，不为什么，想自己抽一根而已。但是他看出来了，转眼那盒烟就到了他的口袋里。现在我摸不到烟了，只能红着双眼睛可劲儿瞪他。
“什么都不信，什么也不怕，那时候我还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。后来明白了，有些事情是我左右不了的。”他犹豫会儿，没再点上第二根烟，抬起头看着我说，“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，也有个很喜欢的人，我们俩那时候比你还疯，什么能干的不能干的，全都给做齐了。”
我在训练营的时候就总是嘲笑叶修说他像看起来单身了几百年的人，没情趣，也不懂爱情。我发短信的时候他总是会在后面啧啧几声，十分不解风情。
我略一迟疑，回想着他出道至今有过什么绯闻没有，好像除了前几年兴欣退役的那个枪炮师女神以外，真没有传出过什么绯闻。
他又看出来了：“不是你想的那几个人，我和他，其实也没什么能拎出来说的东西。可能是遇见得太早了，早年在网游的时候我就看上这个人了。活蹦乱跳的，满世界跑，我也不烦他，有时候还一起组队打本。那时候我就觉得，他是个好苗子啊，准能折腾出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的。”
网游时期，能赶上叶修的，那准是古早玩家了吧，到现在也十多年了。我一时说不出什么话，喉咙有点涩涩的：“那你记了他这么久啊。”
“因为他后来真的进战队了。也就这样，很突然地闯进了我的心里。”叶修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我，窗外候鸟飞过树梢蹭出扑簌簌声响，“那时候不太敢说，就喜欢了他好几年吧，有天晚上他突然一脸视死如归地跟我说，我们在一起吧。我就说好，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。”
我没忍住，吐槽说：“太随便了吧。”
他愣了一下，然后扯出一个笑容来：“嗯，是很随便。”
这次倒是换我愣住，嘴唇开开合合好几回终归没吐出一个字来，他眯着眼看我，想了想又把藏好的烟和打火机递给我问：“来一根？”
我踌躇着，拒绝了他，抽烟大概会让我更加难过一点。
我说：“你继续说吧，我听着呢。”同时也后悔自己没准备纸巾，万一等下叶修说着说着哭了怎么办啊。
不过他也不像是会掉眼泪的人，真的不像。我听说他早年被舆论冲击的时候也一个人扛下来过，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多抽几根烟。
“他笑起来特别好看。总有人说他像个太阳似的，走到哪儿都发光，发热。他在我身边的时候也这样，有段时间还鼓励过我。”他顿了顿又说，“在国家队的时候，我跟他调了同一个房间，每天晚上他都跑到我床上挤。我搂着他，就感觉好像搂住了整个世界一样。那时候国家队的几个人都知道我俩的事儿，每天早晨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，他们就对我俩挤眉弄眼的。他有时候会气急败坏地跟他们解释，有时候会在我旁边冲他们做鬼脸。”
“啊……他是个很好的人吧？”我半天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。
他想了想，眉眼间又浮现出笑意来，是我看不透的意味：“但我是个坏人。因为分手是我提的。”
我手忙脚乱地想在身上翻点什么纸巾递给他，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带。
他说：“我跟他分手的时候，这儿下了场大雪，他在雪地里踩着雪，搓着通红的手打着寒战跟我说，这场雪下完了咱俩就再见吧。我说好，除了这个，我也没什么能说的了，就是心里有点空。”
我蓦然觉得心里也有点空落落的，想起来那个人离我而去的背影，一下子心里更加闷了，喘不上气。我说：“你没觉得舍不得他吗？”
他摇着头叹气，笑我不懂：“舍不得又能怎么样？”
我说：“那就去把他追回来呀，你知道，你知道他应该也舍不得——”
他就那样看着我，很淡地悬着个笑，但是我好像一下子就离他远了很多，到了口中的话也送不出去，只能默默地咽回去。是我太愚蠢了，决定要走的人怎么可能会回头呢。
“他就那么走了。我回到家之后才发现他生活过的踪迹填满了我家里的每一寸缝隙、每一个角落。他给我留下了很多东西，全都没带走，就连之前咱俩一起去超市买的薯片都还在。”
我说：“你还是舍不得。”
他没否认。
我说：“其实你没必要给我讲这些的，我已经看开很多了……”
他又是笑，这回是温柔的、唇角稍稍提上几分的笑意，眸色里全是我看不透的情绪：“小姑娘啊，还是不要让感情太影响到自己比较好。像我这样，看着看着，就看开了，得不到的人，没办法的事，以后可多着呢。”
我说不出来话，只觉得眼睛有点干干的，好像想要流眼泪似的苦涩，又哭不出来，堵塞着满腔感情卡在了咽喉里，最后我听见自己稍有些沙哑的声音：“没事的，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了。”
他起身，意味深长地留给我一个眼神，我觉得他好像轻松了不少，又好像满怀心事没法跟我说。
“可让我省点儿心吧。”他说着，然后回头慢慢地走远。我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心情复杂，双手叠起又松开，像是有只猫在我心上不停地挠着。我坐在那里想了很久，最终也没有想出什么答案来。